出海一叶舟
卖货微信群
3月29日,二月廿七,凌晨一点。王相超和一名四川工人,两人驾驶着“丈八”长的小木船,从南姜码头出发,去近海打点小海鲜,开始了一天的忙碌。
因为是小潮,加上季节缘故,这一趟王相超的收获并不算多,主要是一些墨鱼豆和卡达虾。连去加回,总共五六个小时,早上6点多,他在海上给妻子吴岩打电话,告知妻子渔船靠岸的时间。吴岩安顿好家中的两个孩子吃过早饭,便开着小面包车赶往码头。
一只只海鸥在天空中发出欢快的叫声,船靠岸了。缆绳头抛到岸上,在码头桩子上套好,一箱箱海鲜出舱,“二十多年了,我光船都换了四条了,这辈子是离不开这片海了。”王相超站在南姜码头卸货区,指着漂在海上的船告诉记者,等涨潮了,工人就把船停进码头。这艘木船并不算新,是王相超2006年的时候购买的,当时花了她跟妻子十多万的积蓄。还有一条船是鲁崂渔63774,停在港上。
“这个季节,主要就是墨鱼豆、虾虎、八带。水温决定了口感,我们周边会吃的居民都知道看天吃海鲜。”王相超端起一盆墨鱼豆,给记者展示其新鲜度。“现在都在群里提前预订,估摸着第二天能打什么东西,多少不好定,但是根据预订的排序发货。”王相超打开手机微信群聊,展示给记者看。王相超有自己固定的客户群,大多数是社区居民,也有部分海鲜贩子会找他拿货,所以他的货基本上不愁卖。
“依山拥海,地理优越。”在王相超眼中,他觉得自己的家乡最宜居。
姜哥庄位于沙子口西两公里,北依群山,与石湾社区接壤,西距石老人三公里,南临大海,区位优势极佳。1961年3月,划为东姜哥庄、西姜哥庄、南姜哥庄、北姜哥庄四个独立行政村。为了便于记忆,很多人简称沙子口四姜,东姜、西姜、南姜、北姜。
记者从西姜哥庄村志上了解到,据王氏家谱记载:姜哥庄王家一世祖于明朝初年自“小云南”来此拓居,时属山东布政使莱州府胶州即墨县仁化乡郑疃社,距今已六百余年。
早先的渔港简陋,就在狭小的港湾里筑上一道石头垒成的堤坝,堤坝上竖几块方形的条石,算作缆桩。那时的南姜码头,既泊船,也卖货。现在全都是水泥地,平整干净,还将卸货区与卖货区分开,平时吸引了很多人来买货。
“以前住平房的时候,会把各种渔具放在院子里,现在住了楼房,自然是没地放了。我就在码头周边的厂房租了一块空地存放渔具,一年两万多块钱。”王相超一边骑着三轮车,一边扯着嗓门介绍路边经过的厂房,那里有他存放的渔具。
从码头骑着三轮车回到王相超在社区里晒网补网的地方,只需要七八分钟,穿过马路进入社区主道便是一排排高楼。
满身捕鱼技
不愿子承业
“干这一行,从我这一代往下就少了,村里的人都没干住,每天一身腥味,穿不着新衣服,我也不想儿子将来从事这份工作了。”停车后,王相超坐在三轮车上,跟记者回忆起他年轻时出海的情景。
那年,他刚满16岁,因为好奇海鲜是怎么打上来的,便跟着父亲出海,结果干着干着就选择了这份营生。
“退回七八年去,出面条鱼的季节,我这一船能打上两吨面条鱼,真是壮观,现在打不着这么多了。”说起自己的出海“战利品”,王相超显得有些兴奋,他说,大潮的时候流水急,鱼进网也多,所以最多能打上百斤虾虎八带。单条重达十斤的大牙片鱼,最高能卖出三千块钱的好价。相反,碰到小潮,可能只能拣出来十多斤小海鲜。
“打鱼真有最佳时间,要根据鱼的种类习性、海流、潮汐等而定,不能一概而论。初一、十五整日海,吃了晌饭晚了海。初六、二十一,早晚晒海底。初八、二十三,早晚两头干。”王相超说,渔民必须根据潮汐规律决定出海时间。旧时没有“潮汐表”,渔民根据多年的经验积累总结编了一些顺口溜,延续到他这一代,除了看天气预报,这些顺口溜也是牢记着。
“出海打多少货,也真碰运气,这么多年我算是运气好的,算好潮水,货都不赖。”提起多年的收获来,王相超认为自己是个幸运儿,大海很眷顾自己。王相超有着自己的捕捞方法,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打上大鱼好货来。
“海上有时候信号不好,有时候还可以,能看手机视频,刷抖音。”说完,王相超打开手机,看短视频也是他的消遣方式。
儿子上网课
老人补网忙
王相超的微信名字叫“风和日丽”,是妻子当初给他起的,言简意赅地表达出了渔民的朴素愿望,希望天气好,能平安打鱼归来。
“都说是水火无情,其实大海变脸也很可怕,我们不能去战胜它,只能去规避风浪。早上就看风,七级风不出海,现在渔民对于渔业安全尤为重视”。王相超说,如果在海上感觉到风不对,他就会立马掉头返回岸边。王相超一边拖着网具一边介绍着,他把网具整理好,妻子从码头拣货回来后,会下楼抽空补网,做第二天出海前的准备工作。
王相超有70多条网,所以补网也是一个重任,66岁的母亲孙翠珍便在楼下停车场平地上帮忙补网。
“原来这里是一处垃圾场,为了给社区居民提供更多的停车位,我们就将其平整。天气好的时候,王相超也可以在角上晒网,补网,不影响其他人停车,邻居们看到网具也都觉得亲切。”西姜社区党委副书记王勤全跟记者介绍。
以前,在海边的马路上,堆放着一张张大渔网,旁边围坐着许多人。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他们一边将渔网摊开,一边坐在小板凳上补渔网,现在这种场景再也见不到了。
“年轻的时候帮着老伴忙活,现在还能干得动就帮着儿子媳妇,补网一个人工一天两三百块,都找不到人干呢,我这能帮一点就算一点。”孙翠珍跟记者说,住上楼房以后,生活变化很大,住平房晒鱼干晒得多,也可以放东西。但是水暖都不方便,一到冬天,自来水管就冻上了,现在在家一扭开水龙头就是热水。
王相超的妻子吴岩是诸城人,勤劳能干,三轮车、小面包车、轿车都能开,上午十点半,她从码头开着面包车回家了。“去年夏天,我走到这里,王相超媳妇坐在这补网,大太阳把水泥地烤得热气烘人,她任劳任怨,在外要跑海拣货卖货,在内要照顾一大家子,这就是和谐家庭的表现啊。”王勤全告诉记者,社区居民都对王相超一家的勤劳和睦表示敬佩。
王相超有两个孩子,老大是儿子,13岁,正在读初中,老二是闺女,5岁,还在上幼儿园。
记者跟随王相超回到家中,虽然他们夫妻平常都比较忙,但家里收拾得十分整洁。阳光照进卧室,墙上贴着的奖状一下子映入记者眼帘,王相超的儿子王春翔正在一角的书桌旁上网课。他将手机放在支架上,戴着耳机,边听课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。课间休息的时候,王春翔跟记者闲聊起来,在王春翔眼中,父母都很勤劳,爸爸在海边出生,一家人靠海吃饭,虽然他很喜欢大海,而他却不想再去当渔民,他更想当一名军人。
父是老渔民
如今护山林
“不能下海就上山,总感觉闲不住。”68岁的王正集笑着对记者讲,他现在在西姜哥庄社区当护林员,负责看守海山学校西边的山林。王正集是王相超的父亲,也是王相超曾经的出海“师傅”。第一次出海那年,王正集33岁,直到54岁,他才停下出海的脚步。他跟老一辈见证了一个个“乘风扬帆,渔歌腾海,破浪归舟,金鳞满仓”的好年景。
“那个时候,勇气可嘉啊,即便是累,也敢出去,一船船鲅鱼、白鳞、鲳鱼,一筐筐对虾、蛎虾、杂鱼,以前海货多,现在没法比!”王正集坐在儿子家中,跟记者畅谈往事,那些年,他和船友们北起旅顺口,南至连云港的灌河口、也曾在长江口的广阔海域驰骋。
“当时都是三家五家合伙买船打鱼干买卖,后来两家一起合作出海,再到后来很多人攒下了钱,就自己买船雇人单干了。”王正集说,据他了解,从有了私有渔业开始,就经历了打圆网、打挂子网、张方网、放流网的生产过程。过去,富裕点的家庭会自家出资造船,置办网具,自家人当劳力或雇工人出海叫“独局”,局就是指一条具备出海打鱼的渔船。经济条件不太富裕办不起“独局”的,便几家合伙“办局”,一般根据海上作业需要的人数决定几家合伙,如挂子网作业需要5人,那么最多由5家,也可以由4家3家合办。有句俗话叫“海上无人不使船”,只要是股东,都参加出海作业,鱼货归股东所有。这种组织形式一直延续到“入社”以前。
“我们那个时候出海条件差,没有那么准确的测量设备,都是摸索,也有人搭上了命,跟儿子现在又不一样。”王正集说,经过多年试探摸索,他和船友逐步掌握了大海潮涨潮落、风信、渔汛的规律和来往与波峰浪谷的技能。因为当时海产品资源丰富,海上捕捞收入颇丰,所以不少姜哥庄村民积累起丰厚的家底,但也付出过船毁人亡的惨痛代价。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和儿子十分幸运。
“油价上涨,人工费上涨,导致成本增加很多,所以我们能自己干就自己干,还能压缩开支。”对于儿子王相超的单干,王正集表示理解也认可。
昔日低矮破
变身高大上
“我高中毕业后就在社区工作了,一晃40多年了,真是亲眼见证了变化,特别是旧村改造的实施,这是村民都得到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。”王勤全带记者走访了西姜哥庄社区的多处楼房。
据他介绍,西姜哥庄社区的改造整体上是分批进行的,主要有两期,分为多层和高层,多层是2005年居民抓阄分完的楼房,而高层是2018年抓阄回迁的,现在还有两个高层楼房待建,因为当时抓到的是期房,为此社区内还有三家居民没有住进楼房。
“西姜哥庄社区的高层楼座是由海信地产开发的,小区名为西姜景苑”,西姜哥庄社区工作人员王宁宁指着身后的高楼介绍。记者观察到,虽说是回迁的高层,但是整个小区的楼间距设计很合理,户型采光较好,地下停车场,各种安保配备齐全,可以说是完全按照商品房标准建设的。
“西姜哥庄社区的变化跟国家变化同步的,特别是在整个崂山区来讲,退回二十年前,当时大多是农村,现在全是现代化高楼大厦,还有舒适宜居的城市化小区。”王勤全感慨万分,见微知著,他认为,城市的变化、社区的变化都在眼前摆着。
从低矮破到家家户户小二层,再到搬进宽敞明亮、环境优美的居住楼区,从全村一台拖拉机到家家户户都有小轿车……全体村民老有所养,病有所医,住有所居,老有所乐,学有所教,也颠覆了有史以来“一家一户一个院,每家门口一个圈,正间锅台东西炕,两腿盘坐聊家常”的模样,让居民享受着与时俱进,文明舒适的现代生活。
“我们社区的班子一直很团结也很和谐,就想集中力量为百姓谋福利。”王勤全介绍,2000年的时候,西姜村农、工、商总公司为全体村民办理了职工养老保险,2011年又办理了职工医疗保险,从农民变成了市民,让大家看到了希望。
“思想穷比经济穷最可怕,社区居民最大的变化就是教育意识提高了,以前三五家庭主妇围坐闲聊家长里短,现在都是讨论怎么教育孩子,谁家孩子上学好,很少有人想让孩子再去出海。”王勤全跟记者举了个例子,尽管周围幼儿园,小学,初中等配套措施都很完善,但是很多社区居民的择校率较高,很多都会选择送孩子去带有外教的双语幼儿园,也从一定程度上看出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