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遇到种种刁难,但这份家教许茹坚持了一个半月。让她坚持下来的原因,一是暑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家教,能拿到的薪水也很可观;另一个原因是对那个女孩的怜悯。
女孩的父母都是高知,爸爸还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,家庭条件还算富裕。女孩的父母、姥姥姥爷、爷爷奶奶分别住在一个高档小区的三栋房子内,女孩还有一个妹妹,妹妹跟着父母住,享受着父母的疼爱。女孩则由姥姥姥爷、爷爷奶奶轮流照顾,每天无声无息地像角落里独自开放的一朵花。只为女孩长相不好,智力发育有些缓慢,成绩在班里倒数,因此受到父母的嫌弃。
有一次,女孩放学被姥爷接回来的时候,裤子尿湿了。姥姥见状火冒三丈,许茹赶紧上前帮女孩换衣服,耳边充斥着姥姥厉声地数落:“这么大的人了,还尿裤子,丢死人了!”姥姥的数落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,许茹也紧张得手足无措,都不知道当天的家教课还能不能继续。
女孩好像习惯了一样,表现得面无表情,一声不吭地吃饭、写作业。后来她悄悄告诉许茹,学校马上要开运动会了,全班同学在四楼的大教室里训练队形,可是她没去过四楼,不知道厕所在哪里。如果去自己班级所在的一楼上厕所,怕耽误班级排练,于是她就一直忍着。放学后,在电梯里实在忍不住了就尿裤子了。许茹听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,其实女孩很懂事,内心纯净又善良。在许茹的眼中,她不是讨人嫌的“慢半拍”,而是一朵需要停下脚步欣赏的花。
最让许茹感到心疼的是女孩过生日时,父母都没有露面,甚至连一个生日蛋糕、一句来自家人的祝福都没有收到。跟平时很多个平淡如水的日子一样,她默默地吃饭、上学、写作业、睡觉,过完了自己特殊的一天。
每次上课时,许茹都会格外照顾她的情绪。“如果她心情不好了,就会反应特别慢,盯着课本发呆。”有一次,许茹看到她又开始发呆了,就放下手里的笔说:“姐姐的学校马上要开运动会了,等你有时间的话,可以来学校找我玩啊。”聊了一会儿天,看气氛轻松了,许茹便问她不开心的原因,小女孩说,学校里有个同学老是欺负她,总是拿走她的东西。许茹便鼓励她说:“你要告诉她不可以,如果她还是这样做,你要告诉老师。”过了几天,女孩很开心地告诉许茹,“老师,你的办法真有用,我告诉老师了,老师还把那个同学叫到办公室,给我道歉。”看到女孩久违的笑容,许茹也获得了做一个老师的成就感。
这份家教结束得非常突然,许茹接到了女孩妈妈的微信语音,被告知“不用来了”。当初许茹来做家教是“接班”了一位学姐的活儿,学姐暑假要去外地训练。暑假快结束时,女孩的家长得知学姐回到济南了,便要求“换人”,因为学姐总是答应他们“免费加班一小时”的要求。
女孩的姥姥曾经要求许茹买过一个碗,理由是万一在家吃饭,不能用他们的碗,许茹一再解释“不会在家里吃饭”也没用。其实进入别人的家庭,许茹还是很小心的。家教课前会洗个澡,孩子书桌范围之外的东西不敢碰一下,喝水带的是自己的杯子,书包里会准备好鞋套,从来不会在别人家吃饭。
被“辞退”后,许茹要求学姐帮忙把碗捎回来。学姐拍了个图片给她,她的碗被扔在门口鞋架旁边的地面上,学姐问:还用带回去吗?许茹狠狠敲下三个字:不用了……
“00后”降服“10后”
同为22岁年纪的许茹和林可,算是新潮的“00后”。给“10后”的学生当老师,她们最大的感受都归结为一个词:代沟。
“我小时候一般会有一两个才艺班,可是现在的孩子每个周末都被各种才艺班填满,被‘鸡’的娃娃们真不容易,我看着都心累。”林可说。
有一次她刚接手了一个托管班,班里有一个小男孩聪明又懂事,写完作业后林可就允许他出去玩一会儿。谁知他妈妈来接他时,大发雷霆,原因是小男孩写的练字帖,没有达到她要求的标准。托管班的负责人连忙解释:林可刚来,不知道她的标准。她这才消了气,但是还是把男孩的练字帖撕掉了,训斥男孩说,明天要给他加一倍的作业量。
后来男孩偷偷跟林可抱怨自己严厉的妈妈:“真搞不明白,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。”
“别看他们是小学生,玩网络上的梗比我玩得都溜。”许茹说,有一次,她有意禁止托管班的孩子们玩手机,并指出一个像“黄瓜条”的玩具很无聊,孩子们嬉笑着捏响“黄瓜条”,玩具发出一阵阵嘲笑声:“家人们,谁懂啊。”弄得许茹哭笑不得。
好在“00后”的“小老师”们能迅速转换思路,找到打开“10后”心门的“钥匙”。为了让孩子们不再沉溺手机,许茹曾带着托管班12个孩子去公园玩了半天,带他们做一些自己小时候玩的游戏,比如老鹰抓小鸡、木头人等。孩子们围在许茹身边,玩得不亦乐乎。
林可也懂得“将计就计”,给一名六年级小女孩辅导英语时,为了迎合她活泼开朗的性格,林可经常带她一起看英文电影,听英文歌。有一次女孩抱怨说一篇关于写动物的阅读理解,不好懂,看不进去。林可就跟她一起看了英文版的电影《忠犬八公》,一边看,一边把生僻单词讲给她听。后来那个女孩不但英语成绩突飞猛进,更重要的是对英语这门学科也越来越有兴趣。
“以前总认为老师讲课,我做点小动作,他肯定看不到。自己站在讲台上才发现,学生们的小动作,都看得一清二楚。”许茹笑着说。作为一份工作的初体验,从大学生到“小老师”角色的转变,许茹体悟到了一份教师职业的责任感,也收获了赚钱的成就感。
许茹的父母最初是反对她做家教的,主要是考虑到安全问题,每一次许茹上门做家教的时候,父母都会让她发定位,进行安全报备。“一个月最多的时候赚到1000多元,这让我有能力去关心家人。”许茹经常用打工的钱给妈妈买些小礼物寄回家,比如遮阳帽、小风扇。给侄子买的礼物更是慷慨——价值四五百元的乐高拼插玩具,“这在农村,都是令人羡慕的玩具”。
经历过一次被骗经历后的林可已经学会如何甄选家教“任务”,刚刚结束的暑假里,她带班了一个托管班,两个月赚到了4000多元。许茹说:“虽然家教只是我大学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,但是我要感谢家教的这些经历,它们让我成长,有能力处理应对各种未知的问题。”
(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许茹、林可为化名)